诗雨薇-暂时不换舞种

秦时雪高党一枚,爱阳春白雪生死相依,也爱高山流水知音难觅~
赵北燕南之古道,水流汤汤沙皓皓。
埋头写刀文,篇篇招砖头。声称自己是角色亲妈,就像说“我已经造反了,但没有背叛君主”。
跳进了芭蕾这个大坑是这辈子最不后悔的事~我还是很喜欢芭蕾,如春雪融江,微雨鸿归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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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一天的《海盗》(现代雪高)——第三章、舞姬

每一个被批评“靠条件表演”的人,都有长大的那一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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清泠的钢琴声带出百转千回的曲调,音符流淌中舞者手中的白纱划出漫天悲沉的雾霭。莫大的排练厅里,周雪湲和老搭档Sergei排演着《舞姬》的第三幕“幽灵王国”,已作孤魂的妮基娅向入梦的索罗伸出手来,却终是抓不住从前与未来。这一刻皓月有泪,对那一缕幽魂洒下垂怜的清辉;这一刻尘世无情,天涯之大徒留失路英雄。

钢琴声终至静默,轻纱飘落,柔曼温婉的舞姬没了踪迹,依依不舍的武士魂魄重回王宫,眼前依然只有麻痹神经的鸦片。

“Dasha, 你最后一个斜线平转,”双人舞老师Ekaterina Krysanova走向大厅中间的演员,“真像团长年轻的时候,你说对吧,Sveltlana?”

周雪湲和Sergei紧张的面容放松下来,与团长Sveltalana Zakharova一起无奈地看着Krysanova,后者的目光却越过他们的肩膀,落于大厅门外。

“Dasha, 去跟你的钢琴家说几句话,休息一下。”

几人一起转身,周雪湲奔向门口的青年,从他手中接过运动饮料,如小猫挠线团一般挠了挠高羽的手背,就又跑回了搭档、老师、和团长身边。

Sergei一边活动脚背一边埋怨起舞伴来:“姐啊,虽然咱这一屋子人大部分都结婚了,但是你和姐夫也别……嗯,一瓶运动饮料,姐夫都要现在就给你。”

“小谢,你和Yulia秀恩爱的时候可也没客气~好了快起来,听听老师怎么说。”周雪湲将饮料揣进地上的背包,脚下随意做了两次五位ecchappe,足尖鞋擦地的声音尖利却好听。

“我没什么要说的,非要说什么的话,那就是明天和今天跳得一样就好。你们都不是第一次上台,表演中要怎么放到最开、怎么以角色的身份在舞台上举手投足,你们有自己的方式,像平时排演一样投入就可以。”

Zakharova对老同事戏谑一笑:“Katya, 你没什么要说的,还说了这么多。”

“我比不上你吧,Sveltlana?刚说完希望离开舞台后无事一身轻,没几个月就出任艺术总监~”

“我记得Sveltlana当年说的是——如果没人接管莫大,她愿意当团长……”

“我姐说得对,Sveltlana是那么说的,然后就是真没人想管莫大,再然后就是她一边教着我和我姐,一边管莫大一大摊子事了~”

“唉,要不是她当了团长事情太多,也不至于把你们两个熊孩子换给我教啊~”

《舞姬》演出前的最后一次排练,在一片浅笑欢声中结束。天色将晚,聚拢了一天的浓云终于落下丝丝细雨,街道两侧的店铺依次亮起暖黄的灯光,清晰了雨滴晶莹的轮廓。碎花折伞之下,舞者瘦削的肩被男子环入修长的臂膀。

“回家了,阿雪。”高羽揉了揉女友的肩头,后者将额头在他脸颊上轻轻一顶。

“嗯,路上去Semon老叔店里买些半熟芝士和巧克力吧。”

伞外的长街小巷,灯火千门,秋叶雨声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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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Dasha,Sasha, 今天想要点儿什么?最后一盒半熟芝士给你们留着呢,最好吃的点心我谁都不卖就卖咱的艺术家小情侣~”

柴可夫斯基国立音乐学院附近的面包店,店主Semon 从一堆不起眼的布丁里挖出了埋在里面的半熟芝士,浅蓝色的眼睛在微红的面庞上喜气满满。年近半百的人,给两个年轻人藏食物的样子如伶俐的幼童。

周雪湲双手接过芝士:“其实我们真羡慕Semon老叔你啊,对什么事都不愁,对什么人都自来熟。”

不等憨笑着的Semon说些什么,他的母亲——心直口快的Zhenya老太太就抢过话来:“羡慕这小子?四十好几了还光棍一条,有钱了也不想把生意做大就想开小店喝小酒,见了人就侃大山……”

“妈,我可不是跟谁都谈得来,到现在,我最说得来的是Dasha……她爹~”

“Semon老叔还是等以后去北京跟周叔好好聊吧,如果Zhenya奶奶一直这么硬朗,就跟你一起去。”高羽抓起一板巧克力,和芝士一起付了钱,对柜台后的母子报以温和的笑意。

“这小子一大把年纪了还分不清东南西北,他知道北京在哪儿吗?可别上错了飞机。”

周雪湲和高羽哭笑不得地对开启斗嘴模式的两人道了别,撑开仍旧湿着的雨伞,一对高挑而柔和的背影洇晕在雨幕中的玻璃门上,在车水马龙之外静默,温柔成难以描摹的画面。

“有时候觉得,Semon老叔就像上辈子欠我们钱一样,总多给我们吃的,总因为我们被Zhenya奶奶训。”周雪湲瞥了一眼怀里拉锁半敞的帆布包——除了半熟芝士和巧克力,还有两个小巧的牛角面包。

“阿雪想不想找个通灵人,算算上一世他欠我们多少钱?”

“他欠的钱,说不定够我们……想买几架施坦威买几架,想穿多少Dellalo穿多少~”

“‘等咱有钱了’之钢琴版和芭蕾版吗?等我这次欧洲巡演回来,发动大家一起编~”

雨丝渐密,她抱紧了装着糕点的背包,他抱紧了她。

入夜,淅淅沥沥的雨声未停,满目华灯渐熄,舞者想着第二天的演出安然入眠,一只干净修长的手将她刚刚吹干的长发捋顺在一侧肩头。

“啊——”

“阿雪,没事的,没事的……”

高羽紧紧搂住噩梦中惊醒的女友,右手在她额头上轻轻一抹,掌心满是冷汗。

“哎,其实也不是什么可怕的梦,就是……梦见我们跳崖了。”

“嗯?是不是崖边还有数不清的追捕我们的士兵?时间……好像是千年以前?”

“对啊对啊!小高你也做了一样的梦吗?”

“这些日子,赶上雨天就会做这梦。白底墨梅的纸伞,王侯,杀手,华美的楼阁,湖边桥头你打了我耳光,还有……我们拥抱着跳崖却得了新生。”

“我们在做一模一样的梦,而且真实得像是自己经历过的……”

高羽轻拂着怀中人的后背,又将她的双臂叠在身前,自然地抱住枕头柔软的一角:“睡吧阿雪。如果放不下,等我从欧洲巡演回来,我们一起弄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。到时候,说不定连Semon老叔和我们上辈子的恩怨都能算清楚呢~”

“噗~小高是想让他把上辈子欠的钱一次还清了吧~”

高羽没再说话,只是和她一起勾着嘴角重又入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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华服交错的舞台,恢弘又柔和的音乐,舞者们用肢体讲着太阳圣殿舞女的故事。索罗与甘扎蒂公主挽手台上,献舞的妮基娅缓缓而至,凄恻的慢板中一个阿拉贝斯或一个跳步都尽显悲绝。

等待花,花开春来迟。花篮不是他的爱与歉疚,而是狠辣杀心,毒蛇窜出的那一瞬间,解药存在与否都毫无意义。

高羽在池座中看着一袭红衣的妮基娅手握解药盯着索罗,不知不觉也跟着入了戏,眼眶渐渐湿润。阿雪的妮基娅是傲骨铮铮的女子,烈性的舞姬绝不选择妥协与苟活,在索罗与公主牵手而去的刹那,解药被干脆地掷在地上。

温婉又孤傲的舞姬走了,留下唏嘘的观众掌声如雷。

幽灵王国的帷幔拉开,富丽堂皇的宫殿,沙场上驰骋纵横的索罗颓废地瘫在长椅上,手中的鸦片腾起一室香雾。入梦的妮基娅如水泽中的濯濯白莲,清冷端雅却又脆弱得好像随时会凋残在疾风骤雨中……

五位脚都收到位啊,嗯,好的……斜线平转,别着急啊,阿雪……高羽默念起那些对周雪湲来说其实驾轻就熟的动作,好像她还是那个初登国际赛场的舞校小姑娘。就像阿雪每次看他的表演,也总想着某些乐段的处理不要犯他在大学时的毛病。

演出终于落下帷幕,大大小小的镜头对准了还带着妆的舞者们,话筒围了上来,问题一个接着一个,却还是礼貌而小心地给演员们留了喘息和思索的时间。

“Sergei, Daria Zhou是与您合作得最频繁的女演员,可以从技术配合和情感表达上跟大家分享一下与她合作的感受吗?”

这个来自乌克兰敖德萨的小伙子爽朗地笑起来:“我姐,哦不,Dasha, 不仅仅是我的舞台搭档。相比于同事,她更像是姐妹,我们从莫大舞校五年级开始就一起排双人舞,现在我们都是首席了。我合作过很多舞者,但不得不承认和Dasha配合是最默契的,她是最称心的搭档。”

“我可以作证,和Dasha搭档他最放松。”出演甘扎蒂公主的Yulia对记者肯定了男友的说法。

“是的。Dasha不仅技术全面,而且很有想法,对细节的表达经常有自己的理解和独特的处理方式,这点……和我比较相似。我们会因想法不同而在排练中争执,但也会尊重对方并尝试对方的方式。”

提问的记者满意地点点头,话筒转向周雪湲:“Daria, 莫大历史上最年轻的首席是您和Sergei现在的导师Ekaterina Krysanova. 而您作为莫大历史上第二年轻的首席,认为出演古典大戏最大的挑战是什么?”

“我必须承认,我在演戏上的天赋比不上在技术上的,我不像我的导师Ekaterina,能轻松驾驭任何角色。我需要反复思考和打磨,才能真正‘跳明白’一个角色,但我相信这个过程中我会成熟。”

“好的,Daria,谢谢您今晚带来的妮基娅。您看那边,您的索罗来了。”

“不,他是我的康拉德。”周雪湲礼貌地反驳了记者,从大家为她让出的过道中走过去,拉起了高羽的手,又从对方怀中抱过一只憨态可掬的毛绒小兔。

“Daria,您勾起了我们的兴趣,可以说说您的钢琴家男友为什么是康拉德而不是索罗吗?”

“嗯……我想,如你们所见,索罗并不是花心浪荡的渣男,多方权力争夺中的他只是个普通人,无法左右结果,就会失魂落魄、会妥协。小高他并不是这样的人,他是《海盗》里的康拉德,如果生在烽烟四起的时代,他就是那样的孤胆英雄,面对危险他会像一个乘风破浪的舵手一样去决定去行动。

周雪湲从容又带几分骄傲地谈论着她的康拉德,一只手不自觉捋着小兔的耳朵。小情侣对镜头得体地微笑,让记者们拍下他们甜美的特写。忽然,高羽注意到Sergei在“捣鬼”。

“采访还没结束呢,观众还排着队要签名呢,你总拽Dasha的演出服干什么?”趁大家采访Yulia和其他演员,高羽走到女友身后,半疑问半警告地瞪着Sergei.

“我姐答应只要演出一结束,就告诉我她玩的是啥游戏。结果我们都被缠住了,签名,采访……Sasha老兄啊,我今晚上还能玩上新游戏吗?”

“那个游戏压根就通不了关,你不玩也罢。”高羽想着阿雪手机屏幕上反复出现的“苏联不可避免地解体了”,好心劝道。

“咦?真的这么难吗?那我可一定要玩玩~”

Sergei一边追问舞伴这几天究竟玩的什么,一边一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架势,看得高羽头又疼了。好在乐团首席小提琴Dmitri及时赶来。

“Sergei老弟,要我说,就你这暴脾气,玩不了半个小时就得把手机砸了。”Dmitri背着琴,双手抱在胸前,满脸无奈和……愤懑。

“我有那么暴躁吗?再说你又没玩你怎么知道?”

Dmitri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崭新的手机:“我玩了,Dasha几天前帮我下载了还选好了语言,玩到前天我终于把手机砸了,于是我有借口换新手机了。就一个苏联解体的游戏,你玩来玩去看得最多的就是戈尔巴乔夫那个秃头。

“呃……Yulia啊,看来Dasha不让咱们玩是为了保护咱。”Sergei说完就拉起接受完采访的女友,一溜烟地跑没影了。而他身后,一位年过八旬的女士领着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儿向周雪湲走来。老者身着考究的浅色西服套装,苍老的面容仍化着精致的妆,发福却不显臃肿的身材,乌黑的眼睛和锋利的眉骨,一股不怒自威的气质扑面而来——俄罗斯艺术体操国家队总教练,Irina Viner.

周雪湲抱着鲜花和毛绒娃娃,随意套上的玫红色运动外衫丝毫不减高雅绝尘的气质。她对来人点头微笑,又对高羽闪了一个“只管放心”的眼神。

“Dasha, 我带Katya来看你表演,是为了让她像你一样自信、魅惑、光彩照人。”

“谢谢你对我的表演这么肯定,Irina.”

Viner对她投去质疑的目光:“你的表演吗?Dasha,说老实话,你应该知道,至少你曾经是‘没美够不舍得卧轨’的安娜·卡列宁娜,也是‘对王子单纯炫技’的黑天鹅,从独舞到首席,莫大史上没有一个演员面对的争议像你这么大。”

“Irina, 至少Dasha今晚的妮基娅绝对服众。”抢过话头打圆场的是Amina Zaripova, 周雪湲心里一叹——这个被艺体迷称为“好苗子破坏机”的教练,这些年在Viner家常便饭一样的指责和攻击下也有太多无奈。

“你还是那么优柔寡断,Amina.你只想和你的队员一样什么都‘慢慢来’,所以你们都不会有什么出息!都说你适合学芭蕾、教芭蕾,但要我说幸好你不是Dasha的老师。”俄语本身的语速,加上Viner不再掩饰的不满,周雪湲毫不意外地从男友看到了震惊——尽管早有耳闻,但高羽怎么也想不到,俄家艺体队总教头居然火爆到如此程度。

而周雪湲只对高羽淡淡一笑,就如闲聊一般对Viner道:“Irina, 我很清楚我过去和现在面临的争议。但是,你为什么还是要带你的一号主力队员来看我的现场呢?”

“你也是艺体迷,你应该有所了解,Katya技术很过硬,但她一直做不到在赛场上像个女王一样表演。我要让她看到,她喜欢的Dasha就算在那么多人眼里名不符实,也一样靠着美丽、靠着上帝赋予的条件当了首席。”

“我想总有一天,我不会再让你这么想,Irina.”周雪湲从花束里取出一个毛绒玩具给了小队员Katya,“你要相信,每一个被批评‘靠条件表演’的人都有长大的那一天,Katya.”

金发碧眼的小姑娘乖巧地点头,将毛绒玩具在脸上蹭了蹭,向周雪湲递过了想要签名的照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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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已经是莫大的首席,这是全世界芭蕾舞者至尊的荣耀。但我居然还是很怕她。”秋风萧飒的莫斯科街头,舞者摘了光华璀璨的头饰,但仍然挽着一丝不乱的发髻。她身边的男子,一身米色风衣衬着修颀的身形,俊朗的眉眼尽是晴暖。

“不只是你,连我们父母那一辈的艺术家提起她都倒抽冷气。”

“还记得小学二年级那一次吗?国家艺体队的教练挑中了我,但我说什么都不去。”

高羽托起下颌:“我记得当时你是有兴趣的,因为你觉得那些球啊带啊特好玩,可是周叔给你看了段纪录片你就不想去了。”

“对,这是高叔和张姨告诉你的。但是这么多年,你们是一点儿都不知道,我爸给我看的是什么。”

“我只知道周叔不会给你看好东西的……”

“他给我看的,是V老太对着卡巴大吼‘Alina,you are fat!’还有在比赛现场吼吉宝宝。唉……这老妖婆给我童年留下了深深的阴影。”周雪湲掸去落在高羽肩头的一片黄叶,无奈的语气中又有几分感慨。

“Alina Kabaeva, 她得奥运冠军的时候我们都还没出生,但我们都知道她是艺体历史上里程碑式的人物,连她都被老V吼成这样。不过阿雪今天跟Katya说得太好了——每一个靠条件表演的人都会长大。”

“但愿那丫头的职业生涯比她姑姑顺一些吧……”

悠长的时光不会等待任何人的成长,它只会在流逝中留下或深或浅的影迹,繁华与落寞的交叠中有人脚下如飞也有人未移跬步。但长大的人,一定会在路上看到并肩而行的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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